比较中西文化精神的差异,总觉得对浅薄如我者来说,无疑是老虎咬天无处下嘴。人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英雄,然而一来这不是螃蟹;二来它不是没开垦的处女地;三来这不是简单的形而下的吃螃蟹式的英雄。那么,剩下来的人便有尝试,如履薄冰。
浮士德精神最大众化的理解无疑是对现实永不满足的精神;永远追求、永远实践、永远开拓、永远前进的精神及追求一种永恒,与宇宙极限抗衡的精神。这种追求包括从知识到爱情,从爱情到政治,从政治到艺术,从艺术到事业等各个领域。而且每一个领域的追求都不是浅尝辄止,而是一种极致的追求,这便决定了悲剧色彩的必然性,因为绝对完美的境界是人所不能及的(随便提一下,关于浮士德捕捉海伦时发生爆炸,有人认为这象征现实与美的永恒距离不可能一下子消失,我的意思是,更确切的象征应该是对于终极的东西,人只能无限的接近,而无法实现零距离,似乎这才跟全剧的旨意一致)。正因为如此,西方人笃信:上帝是真善美的化身,在永恒的上帝面前,人类是无知的,不够理性、不够完美的,上帝时刻高举着鞭子在抽打着人类。浮士德在追求知识时,充满着理论与实践的矛盾;在追求爱情时,面临着爱与被爱的抉择;在从事政治时,陷入了主宰与被主宰的无奈;在膜拜艺术时,承受瞬间与永恒的痛苦;在创造事业时,直视着文明与野蛮的冲突。
在理解浮士德的无限追求时,或许,我们会走入两个误区:第一个误区是浮士德与糜非斯特契约的虚假履行,容易让我们误认为假如铁锹声不是小鬼为浮士德掘墓的声音,而是填海造田的声音,似乎浮士德的永恒追求就实现了。我觉得即使那声音真是填海造田的声音,也并不意味着浮士德无限追求的实现,因为一来浮士德无限追求的本性必然促使他产生新的追求;二来人本身是多元的,这就决定了人的追求必定是多元化的,这点全剧中浮士德追求实践不满足的无限循环的三部曲即为佐证。事业不过是多元中的一元。因此,当他喊出你真美啊,请停留一下!时,并不表明这就是他终极追求的全部内容,也因此糜非斯特不可能赢得最终的胜利,而且这大概也是作者写浮士德从天堂通过人间再到地狱,而描写的却是天堂的情景的原因所在。第二个误区是灵魂在旧情人玛甘泪的灵魂的引导下不断飞升时,容易误认为在天界的会合是全剧情节的结束,其实剧情是在两者不断继续飞升中结束的(此点参考余匡复的《浮士德歌德的精神自传》),这样的结局才和全剧及浮士德无限追求的本性相吻合,浮士德不仅现实中追求无限而且灵魂上也永不停息。
与浮士德无限追求、不断向外发散与扩张的精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国人向往的是一种相对稳定、平和与节制的东西,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意识明确主张知足者长乐,这与浮士德永不知足的精神相比,简直是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式不统一,二者似乎永远找不着共同话题。我比较同意辜鸿铭的观点。中国人过的是一种心灵生活,中国人的精神是一种心灵、一种灵魂趋向,它是一种心境,或用诗的语言来说,一种恬静、如沐天恩的心境。这种能使我们洞悉物象内在生命的安详恬静、如沐天恩的心境,更是富于想象力的理性,便是中国人的精神(参考黄兴涛的《文坛怪杰辜鸿铭》及辜鸿铭的《中国人的精神》)。正因为如此,有人说西方文明是一种肉质文明,东方文明是一种灵质文明(比如方克力)。曾经有一个这样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有个人半夜心血来潮,突然吩咐家奴备船雪夜探访一位他景仰已久的高人,到了那里时,已是凌晨,主人还在睡梦之中,于是他又立刻让家奴荡舟回家,家奴觉得可惜,问道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敲门或者干脆再等几个小时呢? 他说我要的是想来这里,现在我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故事简洁明了,但恰恰反映了中国人追求的是一种心灵生活。下面我将从中西与自然的关系的角度尝试对此作浅薄的分析,因为灵的来源我觉得有且只有两个:一是自然;二是心。
中国人崇尚自然,更多的是让灵魂融入自然,用自然的灵来抚慰心的灵,达到二者的和谐与共鸣。西方走入自然不是满足心灵上的需要,而是为了从自然中实现追求,在自然中获得物质上的成功,对她们来说自然是与书屋相对的(即理论与实践的对抗)。说好听一点西方人接触自然是为了顺从现实的需要,不好听点是为了贪婪地从自然中攫取。浮士德的海滨开发区,就是为了在自然中实现自己的价值。菲列蒙、鲍栖丝夫妇、无辜旅客、教堂及菩提树的悲惨命运,又证明西方人在实现自己的价值时不但对自然贪婪,而且对社会、对人民也是无情的。
即使在单纯地面对人与自然时,中国人也显然是更彻底地把人融入自然,把人与自然化为一体。老子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他把一切都归到自然的囊括之中,而中国文化的要基很大程度上源于此。稍稍注意中西绘画的对比,就可以发现中国国画里面,山水花鸟为主体,人物画不多,而且在人与自然的画中,人只是是画中象征性的一个小黑点,画家已经彻底地把人融入自然之中,人在中国人的精神里不过是万物中的一个灵长而已。而西方的绘画与雕塑却恰恰相反,非常突出人,且更是干脆地直接原原本本的拷贝人,像罗素的雕塑作品《施洗者约翰》、《吻》、《巴尔扎克》、《老妓女》及众所周知的《思想者》等无不是现实的一种原本记录,虽然罗素也主张作品要有灵性,但他的作品是建立在形的基础上,他非常注意追求作品与实物的比例百分之百的一致性与精确性(参考罗丹的《罗丹艺术论》,沈琪泽译,1978年版)。再说说音乐,中国人好天籁之音,何谓天籁? 即大自然的声音。《高山流水》、《平沙落雁》、《梅花三弄》、《寒江残雪》、《琅琊神韵》、《枫桥夜泊》哪一首古曲不是在窥探大自然的灵气? 中国的乐器更是体现了与大自然的和谐,拿中国竹笛来说,大自然恩赐的一根纯天然的竹子,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西洋长笛,它是用人造的铜管加上繁琐的、机械的键。在演奏上,中国竹笛的非全音是由人的手指控制的,大自然的发声频率往往并不那么恰巧就是个半音,而西洋长笛加键后,半音就是半音,全音就是全音,典型的标准化、机械化生产,谈何自然?
如果说上面形而下的分析带有个人情绪化的普遍特征,而且没有理论的高度的话。那么,下面我将不得不故弄玄虚地从中国文化的角度,借鉴别人的论证进行简单的探讨。既然如此,下面的文字可能会像《老妓女》般干涩,但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这是毫无疑问的。
邵建明先生在《中国文化精神》中讲到,西方文化虽然认为人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看到了与自然的统一性,但西方文化认为人类出现后,人与自然分为两极,因此主要从人与自然对抗的立场来观照人与自然的关系,把人看成主体,把自然界看成客体,在思维上属于主客二分式。而中国文化精神中的自然意识引申为以下两个层面。
一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在《诗经》中处处蕴涵着这样一理念:劳动让人感受到自然的流转生机的性情与自然的性情相交融合、和谐统一;生活就是人与大地万物的相互依托;辛苦的劳作之后的舒畅心情犹如雨后天晴。大家熟悉的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孟子梁惠王上》)。让我们看到了顺物自然;管子告诉我们山泽虽广,草木毋禁;壤地虽肥,桑麻毋数,在这里我们懂得了对大自然的切制;荀子曰: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则万物皆得其宜,六畜皆得其长,群生皆得其命,在这里我们知道了与大自然的和谐。
二是人与自然的本质同元。庄子明确指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而且庄子自己身体力行地贯彻了这一理念,《庄子至乐》中说庄子妻死,庄子并不悲观,反而鼓盆而歌,以为人死是回归自然,像四时运转一样,何必悲伤呢? 《庄子列御寇》中记载: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淮南子原道训》里论述道:是故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故以天为盖,则无不覆也。以地为舆,则无不载也。四时为马,则无不使也。阴阳为御,则无不备也。 。先人运用形象的比喻,把天地四时,阴阳造化比作一套齐备的车辆,苍穹在上,大地居下,遨游宇宙,出入六合。《易传系辞》认为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这样的话语简直是一语破天机,把人的本源阐释得一览无余。中国传统文化精神里处处承载着这样一个理念天人合一。尽齐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陆九渊先生认为这也许是从道德的意义上对天人合一的最早表达,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
其实,到后来中国文化里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已经由天人合一发展到天地人合体。在汉代文学里多处展示着一幅天地人合体的画面。班固《西都赋》:其宫室也,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之正位,放太紫之圆方。(《文选》卷一)坤灵指地神。太紫,指星宿的太微宫和紫微宫,古人想象天帝的居住之所。刘向《七略》:明堂之制,内有太室,象紫宫;南出明堂,象太微。这是说宫室建筑取法乎天地之象,顺应阴阳之理,依据地神的正位,模仿天宫的形制。宫殿的形制与天地之象是同构关系,人活动于宫殿之中,于是便形成了天地人合体的境界。在蔡邕眼里,中国的毛笔体现了乾上坤下的自然序位;体现了一年四季的新陈代谢;体现了人间方圆规矩的中和之德。总之,凡举天上地下人间最基本的秩序规则与结构形式,都蕴涵在小小的毛笔里。体积微小的一支笔,竟然把宇宙的模式包容,是天地人合体的微缩景观。
以上简单零散的分析似乎跟中国人灵性的精神无多少直接联系,但从自然的角度切入,我想还是行得通的。理由前面已经讲过,灵的来源有两个:自然与心。既然如此,心代表的是人,当中国人在崇尚自然的灵性,从而为了使自然的灵性与人身心的灵性结合产生和声效果时,还能说中国人的精神不是一种心灵状态、一种灵魂趋向、一种心境,或用一种诗的语句来说,一种恬静如沐天恩的心境吗?
东拉西扯,不知所云。成此一文,却不成体统。掩纸细思,发现浮士德不经意间不知被我浮到哪里去了。至于精神,压根没说到点子上,大概唱歌跑调惯了。
《望春风》读后感1000字:
忘不掉的是乡愁,回不去的是故乡,最初在书店看到这本书,就被这句话深深吸引着,何况作者还是著名作家格非,在读书的过程中,经常是看了一会再放下,就这样轻轻浅浅的读着,这本书能激起读者回想起故乡的那时,那人,那景,心存依恋与不舍,在读到“母亲突然出现在明丽春光里,远远的向作者走来”。激起读者对逝人怀念的亲情,久久不能平静。
书中的故事很简单,一个算命先生的儿子,一个改革开放前后的村庄,一个个人的命运在时代的起伏中生存的故事,村里男女老少的命运穿插着男主人公的身世,小时候在村子里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青年了离家投奔母亲,老年了,随着命运的洪流一步一步回到自己的故乡。
文中多次出现打动人的地方,直击人心,就像“假如,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偏里赵村重新人烟凑集,牛羊满圈,四时清明,丰衣足食,我们两个人,你还有我。就是这个村庄的始祖……到了那时候,所有活着和死去的人,都将重返时间的怀抱,各安其分,到了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将会出现在明丽的春光里,沿着风渠岸边的千年古道,远远的向我走来”。读到这里,眼泪不禁留下来,想起我童年的时光,一幕幕席卷了我整个内心,往事像电影一样重复着,开心快乐难过样样皆是经历。
望春风是一种呼唤,诗经云“有风自南,翼彼新苗”自那炊烟袅袅小桥流水的古朴人家走来,是清明细雨,还是七夕花灯,终是格非对中国乡村文明重换生机的一种期待。格非在格非笔下的村落中,鲜有对国家大家的详细描写,多是从村落小事写起,生活化,细节化,越发亲切,动人,不过,那只是半个世纪以来的场景,再见文首摘录的段落:“所有活着和死去的人,都将重返时间的怀抱”一句,虽然竟是轻轻的叹息。但让我的心情起伏跌荡,久久不能平静。是呀,随着城镇的发展,乡村举着“城乡发展一体化”的大旗轰轰烈烈地朝繁华城市进发,大量壮年男女外出务工守候在故园乃老幼孤独,田园荒芜无人耕;城乡一体化而致乡村文明农业文明消失:处处公路处处改造后的人造自然其实不是真正自然,乡间美丽在于个性野性,而工业制造在于统一便捷,在整齐划一中失去了个性、舒展、......乡村文明的仪式感不在,仪式感传承的信仰不在......
随着时代不停的发展进步,我相信书里的人没有真的回到过去,也许这是人长大了以后的回想,也许是一厢情愿的把自己留在这片土地的想象。
当我去想象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提醒了我,推动我们生活的不是命运本身,而是有一个叫“自己”的人在操纵命运。
如果你喜欢村庄,喜欢上个世纪古老村庄与呼市,喜欢乡里充满质朴的生活,喜欢怀恋这一方故土,或许你可以看看这本书,会让你安静下来,在风里,像东南西北四处望望。
可以说我是一个对艺术毫无造诣的人,对艺术的欣赏也只是停留在很浅显的层面,在上一个春节,我去到了最著名的故宫博物院,顺着人流排着长队,走进天安门,目之所至,红墙琉璃瓦,重檐庑殿顶,从前只在书本里影视画面里见过的紫禁城便真实的切入眼帘,榫卯严丝缝合筑成的建筑,细细观赏其屋檐下翠蓝的和玺彩画,门窗上三交六椀的菱花格纹,屋顶上的浑金蟠龙藻井,无一不是美,我对美的庄严敬重之情也油然而生。
我惊叹于古人对建筑的设计,也敬佩古代工匠的精雕细刻,是他们创造了美,我欣赏这美,但却很少去思考,这种美是怎么形成的?那时候的人何以会想象出这种美才能把它创作出来?而又是为什么几百年之后的我们会欣赏这美?
这些我不曾思考的问题,在读了蒋勋《美的沉思》后,我才顿觉,其实这世界上并不缺少美,也不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缺少的是对美的思考,正如之前有的人自我调侃,读书与不读书的区别,读过书的人赞叹美丽的景色,大概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不读书的人则只会卧槽,好美啊,也太美了吧,而我对于艺术的鉴赏就如后者,觉得美,却说不个所以然来,蒋勋老师大概也明白多数人在对美的欣赏上有这种困顿,才会写出这样的一本书罢,从洪荒之初万物初生,从岩石与泥土,从美的最初形态讲起,最初的美,或许只是用石块砸伤一只野兽,用双手掬起一捧水,那无意间的一个行为使原始的人开始琢磨起物质的特性,并利用这种特性来创造工具,最初只是生存所需,美就此生根,渐渐的,人对工具产生了情感,人类向新的物质过渡时,不再具有实际作用的工具便被供奉起来,作为一种纪念,一种情感的寄托,这便是的美的发芽。
《美的沉思》一书将洪流的往前推移、地理自然政治环境的特性和变化、人的五感意识及对事物认知的成熟糅合起来,从岩石泥土推演美的发展,实在是太过高明,我能想象到几千年的古人从游荡游牧的生活里安定下来,在水源充足的土地上定居,建房子,造锅台,四季更替,他们春种秋收,生老病死,他们喜怒哀乐,稳定规律的生活使他们有闲暇可以体察万物,美便有更大的空间,或许他们欣赏云的飘逸洒脱,欣赏河流的蜿蜒连绵,于是捕捉下来印成陶器的纹饰,美的形成便有了更多的参照,他们对大自然有崇拜敬畏之心,所以才有了那些神秘怖厉的图案,他们卜辞尚鬼,所以才有了巫文化,有了祭祀,族群的扩大到王权的集中,青铜鼎便是作为祭祀的器物和王权的象征,在中国的文物史上画下浓重的一笔。商鼎浪漫,正如《商颂》有虔秉钺,如火烈烈,那些厚重华丽的饕餮纹饰,彰显着巫文化的迷狂暴烈,而周鼎古典,摒弃了那些繁缛的纹饰,端庄素朴,给人均衡安定的理性之感,从巫的美,到理性的文明,从精神的激情,到知性的平衡,从这两种风格里,我们大概也能看到一个王朝到下一个王朝的文明发展的轨迹,看鼎不是鼎,看的是一个时代的缩影,看鼎又是鼎,那匠心技艺深深的令人折服。
而我们对艺术的欣赏,若是不能代入当时的人文政治环境来看,便只是停留在表面的欣赏,不能透过艺术品去深究其背后的美学意义,我们于这美便是牛嚼牡丹。随着历史的推移,周王权的崩溃之后迎来的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人们从周的保守规矩中解放出来,工艺上的巧思妙构也得到了很大的突破,人从最开始的生活所需到将情感注入到器物里,又走到了将实用性从情感里剥离出来的这一步,正如鼎加上了盖,鼎丧失了其作为国之重器价值,其实用性的增强。而在艺术图案纹饰这一方面,这个时期扬弃了兽的图腾,人像逐渐成为新的纹饰。这正是人认识到了自己的能力、生活的尊严、脱离了对自然的神秘的恐惧,完成了西周以来便努力建立的理性的人文精神。但中国最早的人像艺术又与古希腊古埃及古印度的人像艺术不一样,这正是艺术是基于一个民族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文化的共同缩影,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共同记忆和情感,而在这种记忆和情感上衍生出来的造型和艺术,便是这个民族的文化符号。
要论在中华大地上绵延上千年的文化符号,文字必是其一,那从甲骨文象形字演变而来的符号,到了汉代,篆意脱尽,有了波磔,自此两千年来,隶书以及由隶书演变而来的其他书法便在中国书法史上占了极为重要的一角;建筑也必是其一,从最原始的岩穴山洞到汉代的重檐反宇,从平铺的草盖到飞张的歇山顶,这种建筑上独特的审美意愿与古罗马古希腊的全然不同,这正是中华民族所独有的民族情感。人从岩石和泥土中找到其物质特性并加以利用,或许只是一个偶然,但经历过商周,经历过春秋战国,中华九州统一、打散、糅合,到了汉代,民族统一,经学体系问世,便已经不能再用偶然来解释造型的创造了。汉镜造型的天圆地方彰显着儒家的人间秩序和道家的天命宇宙,汉镜内缘的铭文蕴含着汉人对生活的美好愿望,这个时代的人,已经学会了用观念来指导器物的造型,而汉代的艺术的重心也倾向于庶民生活,那些出土的汉代犬、羊、陶屋、陶井、陶水田造型,朴实又有些可爱,从这些造型里我们可以看到汉人对生活的热爱,对社会秩序的肯定。或许,也正是因为汉代不以生活中的特殊来做歌咏的对象,而是以广大普遍的庶民作为文明的主人,汉代的文明才能延续至今吧。
若说起汉代,人们的印象无非是儒家秩序,端庄朴厚之类,但说起魏晋,一定要加上风流二字才行,魏晋的风流正如那宽衣博带般的飘恣纵意,与汉代的中规中矩格格不入,让人不禁好奇魏晋怎么就突然风流了起来。我之前对魏晋风流的认知一直都是停留在魏晋人轻裘缓带,不鞋而屐以及魏晋名士简约云澹,超然绝俗的浅显层面上,如今读《美的沉思》,才认识到魏晋的风流不是轻薄的佯狂,而是从生命底层呼叫出的痛贯心肝的哀嚎,在那个政治动荡、连年战乱、道德虚伪的人世唱出不屑、激愤的高亢之音,魏晋的名士怀抱着对人世的大虚无大创痛,在艺术的世界里找到了可以相信、倚恃的价值,且由于政治王权的崩塌,艺术的各种媒体声音、色彩、线条、文字,都从意义的桎梏中解放了出来,有如王羲之的《丧乱帖》、《频有哀祸贴》,一反汉隶的水平工整波磔,若铁画银钩,洒脱灵逸,却又隐隐有悲怆之感。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恣意,或许又是什么别的情绪,魏晋名士衣袂飘飘笔走龙蛇间,书法的线条得到了大开发,也为中国的绘画打好了基础。
大概是由于战乱,人们的内心祈求一个安定所在,也大概是因为战乱,五胡乱华使许多外来的部族踏入中原大地,佛教在中国兴起。从此,新的观念,新的美术风格,也附庸在宗教的后面发展了起来,佛像、雕塑、壁画成为一时的艺术主流。艺术是相互影响的应当没错,魏晋时期书法线条的高度自由,也给了雕塑和壁画逸动线条的想象,石材的坚硬和沉重被淡化,那一座座面带微笑线条柔和的佛像石雕是那个时代的人内心深处的柔和安宁之所,在那几百年历史的黑河里,人们于黑暗渣秽中升起了澄明如泪的对生命的发愿,对苦难中生灵的安慰与鼓舞。北魏的佛教壁画是一种犷悍悲烈与静定之美的矛盾组合,社会动荡的悲苦,外来文化的侵袭,使人不再只是放在人的世界里讨论,割肉救鸽投身饲虎,这些壁画所哀鸣的人生,不再只是儒家人情之常的人生,而是与虎、鹰等动物并列的众生。而这种静定之美到了西魏又流动起来,怀抱月琴、箜篌的伎乐天,游荡飞翔于石窟壁上,这种变化,正是中国对外来美术吸收、融合,消化,创新的结果。
到了唐朝,中国在外来文化上融合吸收的结果已十分成熟,敦煌的彩塑,脱离了早期佛教宗教性的影响,往世俗化过渡,若说北朝时期的菩萨佛祖是从上往下俯瞰般的普渡众生,到了唐朝,佛祖菩萨则变得圆融无碍,伫立于芸芸众生之中,菩萨的表情或沉思默想或内省或喜悦,这或许就是大唐人的风貌吧。三百多年来南北分裂的文明,在大唐得以合流,北方的辽阔粗犷、狂放激情,南方的纤细精致、缛丽情思,融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大唐世界。诗歌、书法、舞蹈、绘画的耳目一新,唐三彩的色彩迸放,都无一不彰显着政治社会环境的安定宽容。
若把艺术的节点卡在唐朝,再倒回去看历史里的艺术创造者,没有人知道青铜器的铸造者是谁,也没人知道陶瓷、雕塑、壁画的创作者姓甚名谁,若非要说出一个名字,我们只能说是工匠,只魏晋的风流名士,还算是有名有姓,却也只是文人艺术的惊鸿一瞥,即便是如此,那也只是与门阀世族的结合。再就是到唐朝,文人艺术苏醒,此后的中国文明,便与文人脱不开身了,最强烈的表现大概就是诗歌、书法与绘画。唐朝以前,绘画的主题从最早的神秘图腾符号到庶民生活,再到宗教风格,唐朝时人物画则成为主流,但由唐入宋,中国的绘画主题从人物画过渡到山水画,此后一千年来,山水画便如一棵青松,稳稳的屹立在中国绘画的这座大山上,这神奇的转折,蒋勋老师用阎立本做奉御画家时的辱莫大焉给予解释,正是艺术工作者的自我意识觉醒所致,我想也应当与门阀世族的落没、科举制度的兴起、庶族地位的提高也有莫大的关系。唐以后的绘画,看起来倒像是被当作一门艺术在经营,写实的、形象模拟的绘画渐渐转变为抽象的、观念的绘画,色彩从唐的缛丽鲜艳到黑白水墨,强调返璞归真,讲究笔墨与诗意,甚至升高成一门哲学,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若不是从个绘画史有古至今看下来,又怎能理解唐以后色即是空的绘画哲学高度,或许只是鲁莽的叹一句那个时代颜料这门生意没人做了吧。
由宋到清,中国处于一个人文艺术高度发达的时期,山水画的笔墨处理方法、与书法及意境和谐处理,构图的留白、画轴的形式等等,日趋向着成熟发达的方向行进,受新兴城市经济发展的影响,城市风俗画也应运而生,除此之外,也出现了新的艺术形式,元曲戏剧画本小说,全书读到此处,也自然明白艺术的产生具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艺术的美是情感的共鸣,是民族精神的凝聚,历史会淘汰掉那些没有纪念价值的实物,但美即使消亡,也永久的烙印在民族的血液里,当你走进美,即使你对这美不太明白,血液的烙印也会告诉你,这是美,毫无疑问。若是我们能懂得思考这种美,去探寻这美的究竟,这美便会一直延续更新下去,哪怕千千万万年之后,沧海变桑田,这美仍有迹可循,哪怕是超现代文明的疯狂颠覆,我们仍能顺着历史的长河向上逆流而去,去会一会当初那个在河边用双手掬起一捧水的人。因为懂得思考这美,当我现在用键盘敲下这每一个字时,对这每一个字都有深深的感概,我敲下的不是字,是文明,是美,瞬间觉得这每一个字都敲出了一字千金的感觉,当然,五千年历史里萃取出来的汉字结构和字意本就是瑰宝,我现在大概知道为什么前阵子网传《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修订稿)》要将一骑(ji)红尘妃子笑的ji要改成qi时,我那愤怒是从何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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