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水滴是一个矛盾的人。她不喜这世界却贪婪戏台之上的繁华,她有独当一面的坚强却一直被信任的人伤害。
她是一滴水,从九天坠入凡间,却不愿与俗世为伍。也许是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到这世界对她的恶意,富贵人间的丑陋,贫穷人家的艰苦。被家人视为不祥之人丢弃,被一个下河人收养。杨水滴从小就在这个穷困潦倒的家里知道了富人与穷人的差距,她不想成为养父那样的人,也从心里鄙视养母那样的人。
她第一次看汉戏,第一次认真的去看,第一次被打动,都是因为玫瑰红那一场《宇宙锋》。台上玫瑰红挥舞着水袖,散着如墨的长发,身上是有些凌乱的衣裙,踩着破碎绝望的步子。忽而瞠目,忽而哀哭,忽而狂笑,可这笑却透着比哭更绝望的悲伤。水滴真的看痴了,她羡慕玫瑰红,羡慕她能赢得台下如雷的掌声,羡慕她那一身华丽的装扮,也深深沉醉在她的一举一动中。她想唱戏,这个念头在出现在她脑海里时就坚定无比。她天生就是一块唱戏的苗子,于是在上字科班的班主听过杨水滴才听过一遍就学会的《宇宙锋》时,杨水滴有了一个新名字――水上灯。
说寓意是一盏明灯,随水而来,光芒万丈。当时只觉得当真符合水滴,因为她本来就值得光芒万丈,无论是对戏的天赋,对戏的热爱,或是那要与世界对抗的决心,都值得光芒万丈。可后来也明白这是预示她的一生,我们在这盏明灯闪耀时只看见她的光彩,却忘了,世上其实没有不灭的灯,这盏水上明灯,终究在世界污浊的涟漪里被熄灭掩埋。而她注定是这浊世中不可抹灭的一名奇女子,从她是水上灯时,从她说出想唱戏时,就注定她这一生跟戏的痴缠。她是民国汉口汉戏名伶,是让万人痴狂的美人,是这浊浊人世汪洋中的一滴水。身于雪月风花而又离于雪月风花,与世界同存又格格不入。她说:我这滴水像是石头做的,埋在时间下面,就是不干。如果这世界是污秽的,我这滴水就是最干净的;如果这世界是洁净的,我这滴水就是最肮脏的。总而言之我不能跟这世界同流合污。
这样的一个女子怎能让人不喜欢?这个女子一步步走来,从世界的荆棘丛中,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地直面走来,坚定坚强得让人心疼。水上灯说她不怕死,死过一次的人,自然就不怕死了。她这一生从让班主赏识进戏班,到卖身葬父,为父报仇,都是一个人去完成的。可她不是习惯,不是希望一个人,而是没有人愿意跟她一起去做,去走,去陪她。所以她只能一个人。
在黑暗的深渊里待久了的人若给她一缕阳光,那她定会拼命的抓住那缕阳光。就算稍纵即逝那也会成为她后来竭尽所能不顾一切的渴望得到抓住的一缕温暖。所以尽管张晋生各种欺骗背叛,水上灯最后还是原谅了他。尽管陈仁厚最后不辞而别,她也决定放下。
他们都是她在最黑暗处见到的曙光,她舍不得。其实她只想要一个人陪着她,仅此而已。她太害怕孤独了。想来,这也是水上灯恋戏如痴的原因吧。一路曲曲折折,贫贱华贵,只有戏,那身华丽的戏衣,那几尺戏台,从始至终没有变。她是属于戏的,当她往台上一立,她便在心里确信了这种归属感。她生来遍是属于戏台的,那个有掌声,有锣鼓,有戏衣的戏台。尽管水上灯知道满座衣冠可能没有一个知己。
水上灯演的最好的一出戏便是《宇宙锋》,这也是她看的第一场汉戏。那场戏,是玫瑰红演的。水上灯犹记得那天玫瑰红挥舞着水袖,散着如墨的长发,身上是已经凌乱的华丽衣裙,踩着破碎绝望的步子。踉踉跄跄让人觉得她好似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台上,忽而瞠目,忽而哀哭,忽而狂笑,可这笑却透着比哭更绝望的悲伤。那一次,水上灯看痴了。在那个时候,水上灯就下定决心:自己要唱戏,而且要唱得比玫瑰红好。后来,她的确也做到了。她的名气超过了玫瑰红,是汉口新的红角。而时间的涟漪把这盏灯越推越远,满河星子盖过了那盏灯渐渐微弱的光。
戏陪了水上灯一生,失去戏时,水上灯其实就已经不是水上灯了。以《宇宙锋》开始,以《宇宙锋》结尾。那是水上灯唱的最后一场戏,可能是为了给这不完美的一切画上一个唯一圆满的句号,可能是因为对戏迷的愧疚。那场戏所有人看到了最美的水上灯。果真如一盏载着星河的明灯,照彻水面,像散了一层萤火。
台上火光摇曳,水上灯水袖飞舞,凌乱中又有中凄美,眼神中是绝望与愤怒。恼得我恶气生把珠冠打乱,不由人一阵阵咬碎牙关!我手中有兵刃要决一死战,要把这狂徒们立斩马前。哭一声玉皇爷不能得见,玉皇爷呀!你不该将弟子贬落凡间。那一场,没了赵艳容,也没了水上灯。只远远有一盏明灯随水而来,明若星河。
她台前那一立,胜多少刀与戟。
你问我她是谁?我听过无数关于她的故事,却终究不敢轻易回答。我记得她在台上肆意飞舞的水袖,我记得她眼角嫣红的朱砂痣,我记得她婉转动听的唱腔,苍凉的唱词。我记得她眼中的骄傲与倔强。可我又好像什么都不敢确定。
我记得她是一个坚强得似乎是刀枪不入的女子,我记得她说她是一滴水,一滴永远不会干枯的水。这滴水像是石头做的,埋在时间之下。我又记得她像是一盏明灯。如果是灯,那她则是一盏不灭的明灯。从水上飘来,拨开涟漪,在黑暗中迸发光芒,耀眼夺目。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波光粼粼的水面,远处飘来一盏明灯。灯光和星光混在一起,永远看像是月亮和星星都一同坠在这河中。
我在梦里寻找着那个答案,越靠近真相却越不明白。
从水上飘来轻悠悠的戏声,像是有人在独自低低的吟唱。我撑着船向前划去,戏声渐渐清晰起来。是汉戏《宇宙锋》。恼得我恶气生把珠冠打乱,不由人一阵阵咬碎牙关!我手中有兵刃要决一死战,要把这狂徒们立斩马前。哭一声玉皇爷不能得见,玉皇爷呀!你不该将弟子贬落凡间。我记得这个唱词,那个梦里的人唱了无数次的唱词。船离戏台越来越近,我看到台上那人,华丽的戏衣凌乱着,珠冠散落,一头墨发毫无修饰地披着,雪白的水袖像是集齐了整个夜空的星光,在夜色中梦幻又夺目。我知道,这个人扮的是赵艳容。
挥舞的水袖,散着如墨的长发,凌乱衣裙,那人踩着破碎绝望的步子。踉踉跄跄让人觉得她好似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台上,忽而瞠目,忽而哀哭,忽而狂笑,可这笑却透着比哭更绝望的悲伤。美,美到极致,又悲伤心碎到极致。我知道,这个歌者,叫水上灯。那个我寻觅过无数次,想象过无数次,叹息过无数次的水上灯。原来是叫杨水滴的。
她是汪洋中一滴最特别的水滴,她撼动了整片蔚蓝,她摇曳了整片星空。她化作一盏不灭的明灯,光彩夺目。她说,她生来就是是属于戏的,当她往台上一立,便是那个有掌声,有锣鼓,有戏衣的戏台。尽管水上灯知道满座衣冠可能没有一个知己。爱戏,痴于戏,疯于戏。台上的水上灯是美的,美得像一朵绽放的罂粟,让无数人癫狂痴迷。
和平时候她往戏台一立,是倾倒众生,是无数人的梦。硝烟弥漫时她往台上那一立,是胜过无数刀与戟的力量。戏台中央水滴扬起画着精致戏妆的脸,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锣鼓开喧,她扬起水袖,仿佛画中人。一颦一笑都那么美,每一个神情都恰到好处。她是世间被抛弃的水滴,是苍穹堕落的海洋。她是我分不清的梦,这样美好的女子,是存在的吧。但是,又如何可能存在呢,这个世间。
她生来被视做不幸的,于是被家人舍弃,后来被身份低下的下河人收养,过着艰难拮据的生活,就像是在封闭阴暗的角落透不进一丝光。于是她暗暗下定决心,她绝对不要活成父母的样子,她要过上人过的生活。
后来她遇到了汉戏,遇到了她生命中的光,找到了她的归属。
当日那个有些不自量力的黄毛丫头跟戏班前辈对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我要唱戏。她开口。你会吗?其中一人嗤笑,只觉得这黄毛丫头讲了个好笑的笑话。我会的,我刚刚听了就会了。我生来就会唱戏。听到这句话,身旁几位长者都笑了,自是不信。那你唱两句。依旧是刚刚那个男人,似乎很想看看小姑娘所谓的生来就会唱戏是怎样的惊为天人。
那一次,杨水滴第一次开口唱戏惊艳了众人,虽是为褪稚气的童音,咬字唱腔却也有模有样。也是那一次,她成为了水上灯。一盏明灯,随水而来。故事的后来,这盏明灯果然照亮了整个汉口。与汉戏结缘,是因为当时看的一曲《宇宙锋》,水上灯的存在也是因为当时小水滴初次开口唱道的几句《宇宙锋》的唱词。当时的她绝对不会想到,后来的她,也将用《宇宙锋》结尾。结束这她热爱的汉戏生涯。
水上灯一辈子都渴望着有一个归宿,这个归宿不是她那在她幼小时将她抛弃的家,不是那个有着爱他却懦弱卑微麻木的活着的爸爸,和贪慕虚荣想要抓住一跃而上的稻草而背叛家庭,最后一无所有的妈妈的家。她得到的第一个归宿是汉戏,是汉口的戏台之上。那个有着无限鲜花掌声,赞美崇拜的戏台。她站在台上望眼过去,收入眼底的是整个汉口的繁华。那是她认为的全世界。
后来,汉口剧变,她从那个耀眼的舞台上跌落下来,砸到尘土里,再次的回归黑暗,失去了庇护的归宿。这次,她渐渐明白了很多。于是最后和平降临,她再次登台唱了最后一曲《宇宙锋》。她要去寻找另一个归宿了,是她最后的归宿。她想也是最适合她的。
她最后终是读懂了石桥上的放下二字。她生来喧嚣,离开却是悄无声息的凄寂。于是我最后还是不敢下结论,她的存在,也许在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答案。
看完方方的《水在时间之下》是在晚上,于是开始失眠,脑海中闪过书中的一幕幕。
心中的思绪乱得不知从何说起,我自然是喜欢水上灯的,爱她的坚强,也心疼她的坚强。在上字科班里,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水上灯。说是一盏明灯,随水而来,光芒万丈。当时只觉得当真符合水滴,因为她本来就值得光芒万丈,无论是对戏的天赋,对戏的热爱,或是那要与世界对抗的决心,都值得光芒万丈。可后来也明白这是预示她的一生,我们在这盏明灯闪耀时只看见她的光彩,却忘了,世上其实没有不灭的灯,这盏水上明灯,终究在世界污浊的涟漪里被熄灭掩埋。
她是这世界的遗世人,于是她说:我这滴水像是石头做的,埋在时间下面,就是不干。如果这世界是污秽的,我这滴水就是最干净的;如果这世界是洁净的,我这滴水就是最肮脏的。总而言之我不能跟这世界同流。
与世界逆行者,要么被世界同化,要么被世界毁灭。但我想她并不怕死亡。是啊,水上灯其实在十几年前就该死掉了。死过一次的人,就不怕死了。呐,那你会不会觉得,这样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应该不会有害怕的东西了吧。不,水上灯怕孤独,怕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这一生从让班主赏识进戏班,到卖身葬父,为父报仇,都是一个人去完成的。可她不是习惯,不是希望一个人,而是没有人愿意跟她一起去做,去走,去陪她。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在黑暗的深渊里待久了的人若给她一缕阳光,那她定会拼命的抓住那缕阳光。就算稍纵即逝那也会成为她后来竭尽所能不顾一切的渴望得到抓住的一缕温暖。如同张晋生的百般讨好,如同陈仁厚的真心相待。仿佛让水滴看见了冥冥黑夜中的一丝救赎的光。她想抓住,所以到后来被张晋生抛弃在战火纷飞的汉口租界外,经历了暗无天日的煎熬绝望之后,还是选择相信他。所以到后来陈仁厚出家她对他说水上灯已经死了,眼中的破碎和悲伤无论如何无法掩饰住。她只想要一个人陪着她,仅此而已。想来,这也是水上灯恋戏如痴的原因吧。一路曲曲折折,贫贱华贵,只有戏,那身华丽的戏衣,那几尺戏台,从始至终没有变。
她是属于戏的,当她往台上一立,她便在心里确信了这种归属感。她生来遍是属于戏台的,那个有掌声,有锣鼓,有戏衣的戏台。水上灯演的最好的一出戏便是《宇宙锋》,这也是她看的第一场汉戏。那场戏,是玫瑰红演的。水上灯犹记得那天玫瑰红挥舞着水袖,散着如墨的长发,身上是已经凌乱的华丽衣裙,踩着破碎绝望的步子。踉踉跄跄让人觉得她好似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台上,忽而瞠目,忽而哀哭,忽而狂笑,可这笑却透着比哭更绝望的悲伤。那一次,水上灯看痴了。在那个时候,水上灯就下定决心:自己要唱戏,而且要唱得比玫瑰红好。后来,她的确也做到了。她的名气超过了玫瑰红,是汉口新的红角。而时间的涟漪把这盏灯越推越远,满河星子盖过了那盏灯渐渐微弱的光。
戏陪了水上灯一生,失去戏时,水上灯其实就已经不是水上灯了。以《宇宙锋》开始,以《宇宙锋》结尾。那是水上灯唱的最后一场戏,可能是为了给这不完美的一切画上一个唯一圆满的句号,可能是因为对戏迷的愧疚。那场戏所有人看到了最美的水上灯。果真如一盏载着星河的明灯,照彻水面,像散了一层萤火。
台上火光摇曳,水上灯水袖飞舞,凌乱中又有中凄美,眼神中是绝望与愤怒。恼得我恶气生把珠冠打乱,不由人一阵阵咬碎牙关!我手中有兵刃要决一死战,要把这狂徒们立斩马前。哭一声玉皇爷不能得见,玉皇爷呀!你不该将弟子贬落凡间。那一场,没了赵艳容,没了水上灯。她这一生,爱她者为她疯,狠她者为她死。如一滴水滴,落在时间之下,窥探这世界的繁华黑暗。
几天前看完了方方的《水在时间之下》然后开始失眠,脑海中满是书中清晰的一幕幕。
那个叫水上灯的女子,那场叫《宇宙锋》的戏。我记得她唱的最后一场戏,说《宇宙锋》那场戏她美得不像话,像是要把所有光芒都散发出来,在台上燃烧,在汉口发着耀眼的光。这场纸醉金迷又荒唐至极的闹剧,以《宇宙锋》开始,以《宇宙锋》结束。也算是有始有终。那场戏所有人看到了最美的水上灯。像是水上明灯像是丛中罂粟,致命的吸引着人们,似乎就算知道是飞蛾扑火也会在所不辞。
恼得我恶气生把珠冠打乱,不由人一阵阵咬碎牙关!我手中有兵刃要决一死战,要把这狂徒们立斩马前。哭一声玉皇爷不能得见,玉皇爷呀!你不该将弟子贬落凡间。水袖像是纷乱的蝴蝶,在她身旁蹁跹起舞。如梦似幻,难辨真假。戏台上像是一出遥远的梦,我突然想起水上灯第一次看的那处汉戏。
那一出戏,赵艳容是玫瑰红扮演的。那次玫瑰红唱得投入,每个眼神姿态都让人记得仿佛赵艳容就在眼前。纷飞的水袖,凌乱的衣衫,她忽而瞠目,忽而哀哭,忽而狂笑,把赵艳容演的入木三分。戏院里,无人不为之动容。水上灯的眼中倒映着玫瑰红的身影,深深得刻进了她的心中。华丽的戏衣凌乱着,满地珠冠散落着。玫瑰红如天空中摇摇欲坠的纸鸢,如风雨中被打落花瓣的玫瑰。脚步踉跄又仓惶,眼中是绝望的愤怒。
水上灯看痴了。如此想来要不是玫瑰红,水上灯也不一定是水上灯。她第一次看汉戏,第一次认真的去看,第一次被打动,第一次那么坚定的要去做一件事。说到水你会想到什么?脆弱,渺小,不足为道。一滴水的生命很脆弱,被太阳晒干,被风吹干,在总之,太弱小了。但我们似乎忘记了,滴水也可穿石,江流大海由无数水滴汇成,可摧山毁城。水上灯,就是那一滴可摧山毁城的水滴。
她生来便似一滴水滴,从苍穹落下,在大千世界摇曳起红莲的波。把锦绣蹉跎,在世界绝望处放歌。她说:我这滴水像是石头做的,埋在时间下面,就是不干。如果这世界是污秽的,我这滴水就是最干净的;如果这世界是洁净的,我这滴水就是最肮脏的。总而言之我不能跟这世界同流合污。在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梦想什么的,是遥远到看不到一丝希望的。但是这个女子坚持了下来,她终是唱响了汉戏,终是跳上了她曾经仰望无数次的繁华。
但是,与世界逆行者,要么被世界同化,要么被世界毁灭。于是,后来的后来,这个传奇一般的女子像是水低落海洋,再无了声息。悄悄然的掩盖起了所有光芒,在戏幕中退下。那一场戏,没了赵艳容,也没了水上灯。她这一生,爱她者为她疯,狠她者为她死。如一滴水滴,落在时间之下,窥探这世界的繁华黑暗。
我记得方方曾在书中这样写到:我问邻居,你们晓不晓得她是哪一个?邻居说,就是水婆婆呀。我说,她是当年汉口最有名的汉剧名角水上灯。邻居们便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神情。她们的惊讶是因这样一个邋遢的老太婆竟是大名角,却没有一个人知晓水上灯。她果然被时间掩埋在了深处,连一点光亮都没有露出来。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的一个女子,应该是存在的。我明明见过她,我记得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我记得她眼角含着哀伤的朱砂痣,我记得她婉转如百灵鸟般的歌声。我记得她很坚强很少哭,我记得她永远是那么从容不迫,努力着,想要好好活下去。
可,又是不存在的吧。这只是一个故事罢了。像是戏台上的画本折子,只不过是一出戏罢了。于是当年问我,水上灯的事情,我会跟你讲她的故事,却难告诉你她的真假。我之知道,我的心里,那个像明灯一样的姑娘还在唱着,一眸一笑都教众生倾倒。
方方的《水在时间之下》反复看了很多遍,感慨甚多。除了水上灯还有一个人也跟我非常深的印象,那就是玫瑰红。
她的出场是以水上灯的视角拉开的,那是一场戏,《宇宙锋》。台上玫瑰红唱得投入,每个眼神姿态都让人记得仿佛赵艳容就在眼前。纷飞的水袖,凌乱的衣衫,她忽而瞠目,忽而哀哭,忽而狂笑,把赵艳容演的入木三分。戏院里,无人不为之动容。就连水上灯,那个倔强的孩子,也是因为这一场戏决心唱戏。所以,玫瑰红自然是美的。如夏日里的玫瑰,美得艳烈,美得动人心魄。
不同于水上灯,她更有一种岁月描上的烟尘气息。这丝烟尘,让她有一种魅力,让无数人飞蛾扑火的魅力。书中玫瑰红的下场很惨,被丈夫抛弃孤独一生。玫瑰红说其实水上灯跟她是一样的人,不愿意离开繁华,拼命的想要占有荣光。玫瑰红其实从一开始就看得很透彻,却还是走向了那条布满枯骨的路。
其实她们两个相似的,其实都是怕孤独。只是玫瑰红犹豫了,在爱人与荣光之间。所以她永远孤独一个人。水上灯却是拼命想要抓住那一丝幸福,到头来却是信错了人。最后一生看重的戏台上消失。玫瑰红一生就像一朵离开阳光机会凋零的玫瑰,所以拼命想要红,却在不知不觉中心已经死了。
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怎么样也不值得任何人同情。哪怕最后因为水上灯当众扇她耳光,导致她彻底疯掉,我也觉得,这才是她最好的下次吧。如此,她遍不会日日煎熬,也不必为了那最后可怜的自尊心在人前装笑。如此,才是解脱吧。
玫瑰红觉得一生算得透彻,拼命想要抓住的,却以最决绝的方式抛弃她。于是这朵玫瑰,终于是凋零了。她自己走向了死亡。
恼得我恶气生把珠冠打乱,不由人一阵阵咬碎牙关!我手中有兵刃要决一死战,要把这狂徒们立斩马前。哭一声玉皇爷不能得见,玉皇爷呀!你不该将弟子贬落凡间。戏台上,赵艳容珠冠散乱,满脸疯态。这是汉剧《宇宙锋》。
看完方方的《水在时间之下》,久久不能平静,想了好久,觉得势必要来看一场《宇宙锋》。
水上灯,是我读完许久忘不掉的梦。你问我她当真来过,抑或只是颠倒红尘戏说罢了。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我分明记得她的兰花指,和她眼角那点哀伤艳丽的朱砂痣,记得戏台上那合着月色水袖翩然的少女,记得她眼底的漠然,记得她笑里的无奈和疲惫。可说完才发现,水上灯,又仿佛只是在遥远记忆里若隐若现的光,看得到的明亮,却又不敢确定。
我感觉她是真的,她是那么美好,那么坚强,那么让人心疼。她已经不止是书上笔墨之间的一个虚构人物了,她是有血有肉触动心灵的。你问水上灯是谁?你只要记得她像是一盏水上飘来的明灯就好了,记得她的荣光,记得她的美好。
水上灯,原来的名字叫杨水滴。是下河人的女儿。是那个时代底层的人。水上灯说,她不想变成爹爹那样的人也不想成为母娘那的人。她想好好活着,或者说就简单的像个人一样生活。因为玫瑰红,所以与戏结缘。当她看到那戏台上玫瑰红扮演的赵艳容装疯,怒甩水袖时,水上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觉得戏,是属于她的。她想要唱戏,渴望那个戏台,渴望戏台下的掌声。水上灯觉得那场戏的玫瑰红美极了,像是九天的仙女误入凡尘,当真像一朵缓缓绽放的红玫瑰。她挥舞着水袖,散着如墨的长发,身上是已经凌乱的华丽衣裙,踩着破碎绝望的步子。踉踉跄跄让人觉得她好似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台上,笑着,可这笑却透着比哭更绝望的悲伤。让台下无人不动容。那是水上灯看的第一场汉戏,她不知道的是,多年之后,这也是她演的最后一场汉戏。
台上的水上灯是美的,美得像一朵绽放的罂粟,让无数人癫狂痴迷。和平时候她往戏台一立,是倾倒众生,是无数人的梦。硝烟弥漫时她往台上那一立,是胜过无数刀与戟的力量。戏台中央水滴扬起画着精致戏妆的脸,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锣鼓开喧,她扬起水袖,仿佛画中人。一颦一笑都那么美,每一个神情都恰到好处。她似一滴水滴,从苍穹落下,替大千世界摇曳起红莲的波。偏把锦绣蹉跎,在世界绝望处放歌。婉转处似有一朵缓缓绽放的曼陀罗,悄悄然,把暗香出袖,在夜色中默然起舞,翩若惊鸿。
《宇宙锋》谢幕时,我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美到分不清真假的女子,我想要唤她一声,可她的身影却越来越淡。我想起她最后一场宇宙锋,那场戏谢幕那个的时候,水上灯就已经消失了吧,要怎样的万念俱灰才会让水上灯放弃她曾经那么热爱的戏台?书中的那些过往不想再提起了,水上灯已经放下了吧,所以她最后把自己藏得很好。
方方曾在书中这样写到:我问邻居,你们晓不晓得她是哪一个?邻居说,就是水婆婆呀。我说,她是当年汉口最有名的汉剧名角水上灯。邻居们便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神情。她们的惊讶是因这样一个邋遢的老太婆竟是大名角,却没有一个人知晓水上灯。她果然被时间掩埋在了深处,连一点光亮都没有露出来。唉,其实这世上,最是时间残酷无情。是啊,这世界上最残酷的就是时间。
恍然想起她说:我这滴水像是石头做的,埋在时间下面,就是不干。如果这世界是污秽的,我这滴水就是最干净的;如果这世界是洁净的,我这滴水就是最肮脏的。总而言之我不能跟这世界同流。于是她躲在了时间的背后,看这世间的繁华和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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